第42章
众人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位穿着月白色长袍的年轻公子在几个伙计的簇拥下迈步走了进来。待孟琬看清了他的脸,不由微微一怔,“卫淇?他来做什么?”
谢玄稷却是比她从容许多,淡淡道:“他来,你不高兴吗?”
孟琬没好气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能别再这里说风凉话了吗?”
“这算什么风凉话,说不准他就是从酒楼掌柜那里知道你在这,特意来找你的。”
果然,下一刻卫淇就转身面向孟琬,微微颔首,显然是对她在这并不感到惊讶。只是在瞥见她身边的谢玄稷时,仍不可抑制地流露出了些许黯然。
他只朝两人所在的方向作了个揖,就再没有多说什么。
那为首的差役一看就是认得卫淇的,从他进来的那刻起,便对他毕恭毕敬,一口一个“卫先生”地称呼着。他见卫淇反而给这二人行礼,不禁心中一个咯噔,赶忙问谢玄稷:“恕小人眼拙,敢问郎君是?”
谢玄稷这边还没来得及说话,举子那边看到卫淇现身,又一次闹开了。
“这不是探花郎卫大人吗?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看我们笑话吗?”
“你如今还未通过吏部的选官考试,怎么就在我们面前充起官老爷的架子了。”
“卫大人,一日丝能作几日络啊?”
……
卫淇没有理睬他们,只朝着那首领官差拱了拱手,道:“这两位是相王殿下和……相王妃。”
他没想到,时至今日,明知尘埃已定,这般称呼起心爱的女子喉头还是一阵发酸。
他再度将目光移到孟琬脸上,可并没有能够与孟琬对视多久,孟琬就先一步错开视线,转头看着谢玄稷,低声问:“殿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举子们一听眼前这位是相王,乌压压跪倒了一片。
“求相王为草民等做主。”
“求相王将草民等的冤情传达天听,草民日后定会结草衔环以报相王殿下大恩。”
“相王殿下,您也不想看着某些人在背后浑水摸鱼吧!”
孟琬这下看出来了,他们的这番表现不单单是因为谢玄稷是皇子,多少能够在御前说得上话,更是因为在他们认定了成王在科举之中有舞弊的行为,想要利用谢玄稷与成王之间的矛盾,推翻先前会试中主考官的判断。
如果谢玄稷真的这么做了,不就反而给了成王可乘之机,说他煽动举子闹事,然后就又把圣上得罪了吗?
孟琬拉了拉谢玄稷的衣袖,小声提醒道:“殿下,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方才说过的话?”
却不想她才刚说完,谢玄稷就无视了她的提醒,面对着跪了一地的举子,神色凝重地承诺道:“诸位先起来吧,我会亲自禀告父皇,让他详查此案,绝不食言!”
心绪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众举子们这才起身举起双手,任由官差为自己带上刑枷,不再挣扎着喊冤。
其中一个举子在被押解离开前,通红着双眸回头望了谢玄稷一眼,嗓音沙哑道:“草民……不甘,不服,但草民相信相王殿下会还草民一个公道。”
谢玄稷敛目,轻轻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酒楼里该被带到衙门问话的人都已尽数被带走,门外与此事无关的闲人也纷纷散去。偌大的正堂内,只剩下了孟琬、谢玄稷和卫淇三人。
“卫公子何故出现在此地?”谢玄稷开门见山地问道。
“那掌柜认识我,叫我过来看看。”
谢玄稷自然知道他来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不冷不热道:“那现在掌柜已经去衙门里回话了,卫公子还留在这,是有什么别的事吗?”
卫淇被他语气中隐隐透着的不善刺了一下,嘴唇翕动,但终究还是没说出什么僭越的话,只敷衍着作了个揖道:“无事,那臣便先行告退了。”
“诶,”孟琬哪能放过这样关键的亲历者,忙出声叫住他,“公子留步。”
卫淇茫然转身,却见孟琬已行至自己身侧,温声开口:“我正有几个疑问想要请教位公子,不知公子可否解答一二?”
“娘娘请讲,臣必定知无不言。”
孟琬回想起方才那几个举子笃定的口吻,不免有些困惑,遂问道:“考生试卷被礼部官员调换的说法是已在京中流传很久了吗?”
听到她这样问,卫淇的脸色倏然变得十分难看,一下子攥紧了拳头,急声道:“我自是知道许多落榜的士子才学,声名,皆不逊于我,此前我也从未想过能够忝居一甲之列。可没有做过的事,就是没有做过,便是天下人再觉得我配不上这探花郎的名头,我也不会认那莫须有的罪名。”
她自认为语气还算平和,问的也不过是一个指向不明的流言,并没有责备谁或是暗讽谁的意思,却没想到卫淇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看起来,他好像是不堪忍受各种流言蜚语的袭扰,以至于都有些草木皆兵了。
孟琬不由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卫淇随即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收敛住愤懑的情绪,躬身道:“臣失仪,还请娘娘恕罪。”
孟琬知道多说无益,只和颜道:“无妨,我相信你的清白。”
“真的?”卫淇立刻抬起眼眸,眼中有光亮在闪烁,但顷刻间又黯淡了下来,沮丧道,“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他们认定我做了不端之事,我便是再如何剖心自证也是枉然。”
果然只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有什么委屈半点也藏不住。
此刻看着卫淇流露出这样不算成熟的脆弱,她总归是羡慕的。
孟琬听他絮絮说着,倏然发觉自己许久没有说些和软的话安慰人了。她还真得搜肠刮肚,才能想出几句没那么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宽慰之辞。
结果她这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呢,谢玄稷那边倒已经用拷问犯人的语气审起人来了,是一点也没顾忌到人家的情绪。
“我且问你,掉换试卷的传闻最早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卫淇先是一愣,竟不知不觉被他的气势震住,老老实实回答道:“杏榜张布后,从贡院,还有一些士子们常去的酒楼传出来的。起初还只是酒后一些抱怨的胡话,抑或是诛心的揣测,可传到后来,不知怎的,大家就开始言之凿凿地说掉换试卷确有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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