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她笑了笑,把脑袋从他肩上抬起来,轻盈地转了话锋,“你觉得另两个凶手会是谁?”
时修转过脸来,眼睛有些发红,“你说呢?”
“你是不是怀疑也是姜家的人?所以今日才叮嘱三叔那两句话。”
“你果然聪明。”他笑了,把她的手抬起来,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揉.捏着,发.泄.着身体里.燥.塞的情绪,“你说说看,谁最有可能。”
“你是不是怀疑四姑爷?”
时修反问:“为什么这样以为?”
她鼓了鼓腮帮子,“眼下看来,大爷一死,四姑爷接手生意上的事,虽说老爷没在家,还不曾定下来将来如何,可只要他做得好,哪还有别的人选,这副家业将来少不得是要交给他了。”
“怎么没别的人选,姜南台不是?一个侄儿,一个女婿,我看亲疏远近都差不多。”
西屏笑着摇头,“三叔不是做生意的料,老爷也是清楚的。”
时修一听她嘴里说出“三叔”两个字眼,心里就不痛快,这几乎要成了一种本能了。他咬一下她的嘴巴,用了力道捏她的手,“以后别管他叫什么三叔,我听不惯。”
她手上一疼,便反口咬回去,比他更用力,“人家本来就是三叔嚜!”
“嘶”他下嘴皮给她咬破了一点,渗出一丝血,他抿了抿,皱了皱眉,带着警告意味,“他没名字?三叔三叔的,不知道的还当你们是多亲的亲戚呢。”
这还不亲?西屏近近地睇着他好笑,“要论亲疏远近,自然是我和你们姚家亲。”
“嗳,这话我爱听,算你识趣。”他点了下她的鼻尖,“照你这么说,郑晨这些日子倒做得不错?”
西屏站起来,缓缓朝榻前走去,“是不错,照眼下的局面看,他的确是有不小的嫌疑。可他也没有作案的时间,我暗里打听过了,大爷死的那天晚上,他没出过二门。”
“这倒是和四姨娘一样。”他也慢慢踱步过来,“不过你怎么会暗里问他的行迹,难不成你也早就怀疑过他?”
叫他说准了,西屏早知道郑晨这人不简单,少不得疑心是他,所以特地向看守二门的婆子问过。
他却走到跟前来一笑,“你记不记得初十那小丫头当初到晚凤居装神弄鬼时,是怎么进的二门?”
差点忘了,那二门墙下有个洞!
难道真是郑晨?她心里怙惙着,想要为郑晨开脱,不管郑晨是怀着怎么样的目的,到底也帮过她,某种程度上,他们是同道中人。可却不知该怎么样替他分辩才好,匆匆思忖间,一垂眼皮,却看见时修腰.下.膨起来了一点,她一下就忘了想说什么,脸刹那间涨红起来,忙别过脸去。
时修见状,跟着往下头看,自己霎时也闹得耳根子通红。
少顷,他偏在她脸那边坐下去,不避忌地盯着她,意味深长地道:“倘或有一天把我逼急了,我可就礼.义.廉.耻一概都顾不得了。”
可西屏知道,他是个是非分明的人,连他父亲母亲兄嫂也都是百里挑一的正直善良的人,这话不过是他自己在和自己赌气。她不能冒这个险,也不能害了他。
这夜里两处难眠,时修睡在枕上,几番纠葛权衡,最后又觉好笑,为些根本只还不确定的疑点去忧虑,简直没道理,也全没那个必要。
他从床上起来,拉开门,那婆娑的花架之上,悬着半个清透的月亮,像是回忆里的月亮,那月光也是从前的月光,是旧得发白的颜色。他只能明确一点,假如从未和她重逢,他根本不会流连叹息,任它春悲秋愁,这世间一切爱和恨都和他没关系。可到底是重逢了,尽管从前那种无动于衷会免却许多不必要的烦恼,但这时候又觉得,烦恼才能令生命更生动。
他懒得再去杞人忧天,只管把一切没有答案的问题都丢给上天。他想,既然是老天爷将她又送回他身边,那他可不能轻易撒手。那许多繁杂的思绪里,拨云见日,又只看得见西屏的脸了。
他迫不及待,已经想要她出现在面前。
所以次日天刚蒙蒙亮,西屏刚一推开窗,就看见时修站在窗外的竹影前,穿着水色的软纱袍,那颜色在昏暝的天色里不大真切,那月亮也还爬在对面的廊顶上,她怀疑是在做梦。
她跪在榻上揉了揉眼睛,他的微笑还在,闻得到竹夜上冷露的清香,天际一丝晦暗橙红的颜色,都像是等待的情绪,安静的,寂寞的,又似乎饱含一片希望。
她来不及把鞋穿好,踢踢踏踏地开门跑出去,反正没人,她毫不顾忌地飞去他怀里,“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时修故意勉强道:“我来查看二门墙下那个洞。”
这话犹如一盆凉水浇到西屏心上,她陡地垮下脸,退开了些。
他却翻脸一笑,抱着她旋了个圈,“要紧还是赶着来见你,昨夜我想你想得睡不好!”
西屏又咯咯笑起来,她拉着他进了门里,自忙着去掌灯。那灯还没亮起来,朦朦胧胧地可以看见对面供桌上的牌位,时修走过去,假模假式地捻了三炷香拜了拜,唇齿翕合着。
西屏把灯放在罩屏里头的炕桌上,扭着脸问:“你在那里嘀咕些什么?”
他把香插.在香炉里头,逶迤走进来,“我说谢谢六姨父。”
西屏嗤了声,“有什么好谢的?”
“谢他知情识趣,死得早。”
逗得她咯咯笑起来,笑着笑着,忽然脸色一变,“不对啊,谁给你开的院门?”
她这屋里因不要人上夜,所以从没仆妇睡在这院里,晚上都是她自己栓上院门睡觉。难道还是做梦?她睁着半信不信的眼睛,使劲在他脸上掐了一把,听见他痛叫了一声,才确定不是做梦。
时修搓着脸没好气,“我爬树进来的!”
墙外是有棵高得搭在墙头的树,西屏吐了下舌头,想着自己还没梳头呢,愈发不好意思,便丢下他钻进卧房。一时他走进来,使这间黑漆漆的卧室生了光辉。
她望着镜子赶他,“你先出去,一会儿丫头就要进来了。”
真格没一会嫣儿就和小丫头端着水进屋了,遽然看见罩屏里头坐着个男人的身影,差点以为是撞破了什么奸.情。进来一看是时修,又没关系了,只是奇怪,“小二爷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有时候他们的姨甥关系倒是种便宜,起码可以让他堂而皇之地坐在她屋里。他攒着眉道:“有个疑点想了一夜想不明白,所以早早就过来了。”
嫣儿也未疑心,照旧端着水进去服侍洗漱。西屏换了衣裳出来,已见晨曦,两个走去那二门墙下瞧那洞,却令人失望,那洞只能容得下初十那样的身材钻过去。郑晨虽然斯斯文文的,可也是个身量高大的男人,根本没可能从这里过去。
其实时修记得当日初十就说过,这洞只能容下她那样畸形的身量,不过他一定赶着来,一是眼睛为实,二是等不及来见西屏。
西屏心下替郑晨松了口气,“看来不是四姑爷。会不会是四姨娘?”
“四姨娘那身材也钻不过去。”时修退后几步,遥望着墙头。
正说着,不经意间看见四姨娘在那绿荫密匝的小路上走来,西屏朝时修使了记眼色,有意迎到小路上去,“四姨娘,您这么早就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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