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将秦珏送走后, 卫景翊去便利店买了包烟,她站在楼下?吹了会儿?风抽了几根烟, 然?后才默默回到公寓。
她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之后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物,在客厅沙发上躺下?开始酝酿睡意。
原本她以为自己今晚睡不着,可不知是不是酒精的缘故,闭上眼没多久她便沉沉睡去,并陷入梦乡。
她一连做了好几个梦,她梦到初中每次放学??*? 时,姐姐都买好菜在楼下?等她, 一见到她出?现?便笑着朝她招手。
等她跑过去,姐姐会摸摸她的头?问学?习累不累, 然?后炫耀自己买到了又新鲜又便宜的菜,说今晚吃大餐。
姐姐会习惯性接过她的书包, 而她也会顺手接过姐姐手里拎着的菜, 两人聊起趣事见闻, 说说笑笑一起回家。
放在以前, 这明明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可后来却?成为了她触之不及的美?梦, 只?能在梦中一遍遍重温。
一个梦过后,紧接着又是另一个梦,而这一次卫景翊梦见了宋云纾, 这还是自从她回来后第一次梦见宋云纾。
梦很杂乱,过往画面如跑马灯般飞速掠过, 唯独宋云纾那双清冽好看的凤眸始终定格, 在一幅幅场景中发生细微转变。
有初见时的疏离冷漠,有看蝼蚁般的睥睨审视, 接着是复杂饶有兴趣,再接着慢慢滋生出?占有欲。
直到最后,她眸子里的寒霜彻底褪去,化作?一池波光潋滟的春水,只?剩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与满目柔情?眷恋。
画面最终定格在瑶光阁,卫景翊茫然?站在庭院里,面前是一树树烂漫艳丽的桃花,随着风落下?一场凄美?花雨。
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的宋云纾端坐在树下?,她似乎在等什么?人,面前摆放着一盘黑白二子各半,并未分出?胜负的棋局。
宋云纾凤眸掀起,看到了站在面前的卫景翊,她微微勾唇,清冷的眉眼顿时漫开温柔,比凄美?的花雨还要叫人心动。
她缓缓站起身,朝卫景翊伸出?手,如葱白般纤细修长?的指尖落上一片桃花,她嫣红薄唇微张,似邀请又似命令。
“过来。”
卫景翊望着宋云纾,觉得心口难受的紧,可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的朝她走去,抬手指尖交扣的瞬间,手心被塞入一枚冰凉棋子。
下?一秒,身后出?现?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卫景翊直直往后倒去,她无措的试图抓紧宋云纾的手。
宋云纾满目复杂不忍的望着她,而后偏开头?轻声低语。
“是你?说为我心甘情?愿,那就去吧。”
话罢,她毫不留情?的松开了手,卫景翊短暂愣神后,绝望的闭上眼苦笑,攥紧手中棋子任由自己跌进万丈深渊。
眼前宋云纾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直到她身影彻底消失那刻,卫景翊隐约听到了裹挟着沙石,呼啸而过的粗粝狂风。
她还在不停坠落,耳边风声越来越急骤,刮在脸上像利刃划过。
卫景翊似乎又跌入了另一场梦境,在黑暗里她嗅到了让人作?呕的浓烈血腥味,耳畔急骤的风声渐渐被由远及近的厮杀哀嚎声盖过。
战马嘶鸣刀剑相交,伏尸千里血流成河。
一幕幕惨绝人寰的陌生画面出?现?在卫景翊脑海,浓稠腥臭的鲜血淹过她的口鼻,她痛苦又无助的捂住了脑袋。
不知过去多久,她终于从深渊跌入了水中,充斥口鼻的血腥味终于淡去,可耳边的声音却?始终没有停下?,而是从厮杀声变成了混乱尖锐的喊叫声。
“求求您,求求您了大人,小人给您磕头?,小人的妻儿?老小还在城中,不能开闸啊.....”
“报,梁城太史送来血书,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援军五日之内不至,太史大人将率城中将士百姓以身殉国。”
“将军,下?令吧,再不下?令就来不及了!”
“您想想梁城四十万百姓,下?令吧!”
“卫景翊!那都是我朔风国子民,他们?何其无辜,你?怎么?敢!”
卫景翊几乎快要窒息了,这个梦太真实太混乱,她感觉灵魂在拉扯中被撕得粉碎。
从那些喊声中,她已经知道自己正身处怎样的梦境,这应该就是卫景幼下?令水淹渭城那日所?发生的事。
她仿佛切身感受到了当时卫景幼的心境,好痛苦真的好痛苦啊。
卫景翊感觉有声音从自己齿缝中艰涩挤出?来,她的身体抖得厉害,声音也在颤抖,痛苦麻木到近乎扭曲。
“下?令,开闸。”
眼前巨大的闸门缓缓升起,汹涌的河水混着泥沙,汇聚成摧枯拉朽的巨浪,朝着一座城池奔腾而去。
震天的哀嚎声回荡在天地?中,痛苦绝望咒骂哀求,但更多的是无声无息,大多人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巨浪吞噬带走。
卫景翊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心就这么?凉了下?去,恍惚间她看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背影站在眼前,悲凉又麻木的低喃。
“我必须这么?做,十万和四十万相比,换做任何人都会这么?做。”
“我不是卫景幼,我是卫景翊。”
“姑姑说过,懦弱胆怯的人无法?率领卫家军。”
那背影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话,仿佛是在安慰自己,可身形却?渐渐从挺拔到佝偻,仿佛被什么?压断了脊梁,从内到外散发着悲怆。
眼前画面从清晰又归于模糊,耳边有人在呼唤。
“将军。”
“将军。”
“将军!”
声音由远及近,由模糊到清晰,尤其是最后一声,犹如一道惊雷乍响在耳边。
卫景翊身体一颤,猛然?睁开眼,她惊愕发现?自己正骑在一匹马上,面前是一条水质浑浊波涛翻涌的大河。